《千重》作者抉微,主角千重,沐云深。小说概述: 故事发生在九月,主人公千重感受到秋天的到来,享受着温柔的日光和微凉的秋风。他已经在安逸的天气中躺了很多天,感到筋骨酥软。他决定出去走走,因为在冷宫他可以自由自在。在他准备出门时,侍者递给他一碗药汤,他喝下后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一直不喜欢药材的苦味。酩已递给他一件外袍,提醒他小心路上。千重决定去虚华谷采摘果实回来酿酒,因为他的朋友千倾喜欢。他飘身离开宫殿,前往虚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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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方至,天气已经微微泛了凉,院子里的梧桐开始三三两两落叶。轻飘飘一片坠落,落到白皙洁净的手心里。有清润的语声低柔响起。
“已经入秋了啊。”
千重微微仰起头,惬意的眯起了眼。微凉的秋风拂乱鬓边发丝,有细微的痒意传来,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恼。日光仍旧是暖的,恰到好处的温度,倾洒周身,能把骨子里的所有倦意都勾出来,让人想要就此安眠在这温柔日光之中,去奔赴一场醒不来的繁华沉梦。
这可不是一个好想法,千重揉揉眉心,无奈轻笑,他的梦可算不上美妙二字。
何况他已在这样安逸的天气里无所事事的躺了许多天,浑身筋骨都被晒得酥软。
“酩已,我出去一趟,若是千倾过来问起,你就说我一两日便回。”
看了看天色,千重念头一转,便决定出去走一趟。这里虽是宫中,但冷宫荒僻,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存在,他在这里自由得很。
眉清目秀的侍者端着白玉碗走过来,碗中深棕色的汤药在阳光下泛出琥珀一样的光泽。
千重盯着碗看了几眼,接过一口饮下,眉峰微皱。
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他依旧不习惯药材的苦味。
酩已抖开一件素净的外袍递给千重,在他穿上后又细细打理一遍:“路上小心。”
千重微微一笑:“嗯。”
酒窖里的存货快没了,正好这时节虚华谷里的琳琅果基本都成熟了,去取些回来酿酒,千倾喜欢,这次便多酿些吧。
千重这般思量着,身形如风,眨眼便已至宫外。修行这么多年,区区皇宫,早已困不住他。认准了虚华谷的方向,千重笑意渐深,飘身而去。
——
沐云深这几日的心情无端的有些烦闷,恰逢休沐,宫中无要事,交待了心腹以后,沐云深便离开皇宫,打算出去散散心。
虚华谷位处皇城北部边缘,因着入谷道路颇为难走,故而谷中景色秀丽却少有人至,不过对于武艺高强的沐云深来说,倒正好是个幽静的好去处。
轻松的走过谷口的险地,进入虚华谷。
才方入秋,谷中还留存着满眼淋漓翠意,一弯清溪穿谷而过,倒映出秋日素净的天色,穿林拂水的风里,揉杂着琳琅琼枝缱绻的香气。
沐云深放慢了脚步,沿着溪流向里,良久,才觉烦躁的内心平静下来,换上难得的安宁平和的心境。
行至山谷深处,沐云深随意寻了溪畔一块较为干净的石块坐下,打算借此毓秀山水放空自己。
思绪游移间,眼角却似是瞥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凝神去看,竟见对面不远处陡峭的山壁上一人飘身来去,似是在采撷山壁之上着生的嫣红朱果。
那人身轻似燕,又似飘渺轻烟,于山壁之上行动自如,姿态曼妙。
沐云深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深邃的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欣赏:“好精妙的身法!”
那人似被惊动,身形微顿便翩然落地,流畅飘逸。
两人隔着清冽的溪水相望,一时无言。
千重望着对岸之人,俊美无双的面容,修长身形之上迫人的气势即便隔了这可算宽阔的水面都能清楚感知。上位者的威严贵气之外,还有着几分隐藏住的铁血杀伐之气。
这般看下来,他对这人的感觉尚还不错。
不过,那莫名熟悉的眉眼让他直觉还是别去招惹为妙。
沐云深感觉那人似是打算离开,没怎么多想立刻运起轻功横渡水面,踏水无痕,也是极漂亮的身法。
沐云深落至近前,才算真切看清这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究竟是如何的令人惊艳。尚未完全长开的五官已是精致非凡,清俊眉眼间一片干净透彻,纤细修长的身形裹在一袭素净的袍子里,淡雅超然若九天谪仙。
他下意识的放柔了自己的气息,虽然依旧有着冷冽难以靠近之感,但比起往常的他已是好了许多:“方才见你身法,精妙至极,乃是我生平仅见。”
千重神色淡淡:“这位公子太抬举我了。”
沐云深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千重见他无言,叹了口气,唇角微扬,淡墨勾勒的眉眼晕出一丝笑意:“我叫千重。”
顿了顿,又道:“不想透露姓名便随口编一个,只是方便称呼。”
沐云深怔了怔,道:“嗯你可以叫我云牧。”
“好。”
——
沐云深不知道自己和那个刚见面的少年究竟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个状况的。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溪畔石块上,看着千重在火堆上熟练的烤鱼,空气里飘着一股香味,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他都开始觉得很饿。
千重翻动着架在火上的烤鱼,表情认真。虽然进不进食对如今的他来说都没什么影响,但他素来无事,琢磨厨艺倒也不失为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法子。将先前采集的浆果捏碎了抹在鱼上,白嫩的鱼肉很快被烤的金黄,鲜美的肉味中还带着些清淡的果香,很是引人。
将烤好的鱼递给沐云深一条,千重在他一旁的石块上坐下,两人开始大快朵颐。
沐云深有些讶异:“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千重笑了笑:“我嘴刁,吃的东西味道一定要好,但身边也没什么人,就自个儿琢磨着练,时间长了,也就练出来了。”
“看你穿着与谈吐气度,不像是寻常家的人,怎么会身边无人?”
千重脸上的表情有些淡,他看了沐云深一会儿,静静将目光转开,语调如常:“我娘一个人抚养我长大,我五岁时娘亲去世,我被托付给忽然出现的酩已,然后他就一直照顾我,直到今天。十二年来,我身边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那你爹呢?”沐云深有些疑惑。
“我爹,”千重对着沐云深弯起嘴角,乌黑的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前鬓发拂过清俊眉眼,出尘飘渺得不真实。“我爹他,估计从来就不知道有我这个儿子的存在吧。”
沐云深沉默了,别人家的事,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评说。
“为什么这么轻易告诉我这些?”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藏着掖着?”千重的眉眼里,带了些恣意的味道。“我不求人更不害人,不过是身边清冷了些。即便是孤身一人,我也能活得逍遥自在。这些,有何不能说?”
对千重这番话有微微的诧异,但很快便释然,沐云深觉得,他对这少年的性子是越来越欣赏了。
天色暗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已是繁星满天。千重与沐云深并肩躺在草地上,气氛安宁静谧。
沐云深脑子里很空,他二十岁登基到如今十六载,每日周旋于朝堂战场,殚精竭虑,从未敢有一丝松懈。然而今晚,他只想抛下一切包袱,安稳的睡个好觉。
千重望着天,深蓝天幕上耀眼的星子落在他眼底,冰冰凉凉的。
有些失眠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的睡眠状况一直算不得好。那场从两岁开始,耗去了整整五年时间一夜夜拼凑完全的梦境,让他直到如今都不太喜欢在夜里入睡。那场梦太过冗长,太过沉重,湿淋淋的浸满了刺骨的冰水,稍稍触碰,便逼得他近乎窒息。
在梦里他重新走完了前世,短短二十五年,本该耀目至极青史留芳的一生,终结在了最好的年岁里。
出云帝国的太子殿下,从出生到被立为储君,受尽帝王宠爱,尊贵睿智,万民敬仰。一心为国,呕心沥血,半生戎马,几经生死,当他最后一次带着一身伤病回朝,迎接他的,是他向来疼爱的最小的弟弟与最好的朋友的背叛。说他有谋逆之心,证据列了一个又一个,而他的父皇什么也没说便废了他的太子位,将他下狱。后来才明白,这多年荣宠,太子尊位,不过是他父皇为了保护他真正宠爱的小儿子而推出来的挡箭牌。如今小儿子羽翼已丰,他便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后来的他,死在冰冷黑暗的牢狱之中,死在他亲自送与那人的剑上。
那个叫做穆千重的家伙,真是傻透了。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对那个宠爱了十六年的弟弟心存希冀,却不曾料到早就被他下了毒,最终将满心绝望痛恨,与所有曾经炽烈温暖的情感,通通葬送在了一柄穿心而过的长剑之下。
所以如今的他,已很少再有激烈的情绪。他的心很静,静得就像被挖空了。
他在梦里一点一点的记起从前,又在止水不惊的心境里一点一点的学会放下,或许要感谢这十二年远离浊世的冷宫生活,给了他一个干净的环境,来将自己打磨塑造成他所期许的样子。
宁静淡泊,不哀不争。
身侧之人气息绵长安稳,已然熟睡,夜半风凉,千重想了想,解了外袍为他盖上。目光触及那莫名熟悉的眉眼,千重微微怔了怔,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些细微的涟漪。已经很久不去触及的记忆又跳了出来,一幕一幕,拨动着他的心神。其实如今的他已经不太记得清上辈子的父皇究竟是什么模样,脑海中只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个人曾给过他无尽的宠爱与温暖,却又亲手将他推下地狱。
那么这辈子——
“你会怎么样呢?”千重张了张唇,无声呢喃。缓缓伸出右手,在离沐云深面容还有一寸时停下,滞了一瞬,隔空摩挲过那俊美眉眼。
千重方挪开手,视线便直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神色清明,摄人心神。
对视许久,沐云深稍稍错开目光,落到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袍之上,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冷吗?”
千重还未从他这突然的问话中回过神来,便被他用力一拉倒入他怀里。
抖开外袍将两人盖好,沐云深抱紧了怀中纤细柔软的身体,唇角笑意渐深:“好好休息。”
千重已经很久未曾这般失神过了,但渐渐弥漫周身的温暖却让他有种奇异的熟悉与依恋之感。有些许疑惑从心底冒出,却又很快压下。唇角一点点翘起,千重闭上眼,安心的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