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石榴花开》1943年夏天,日本鬼子还未侵入河南,灵奇和莲子过着少男少女的生活。灵奇家有一家染坊,他在乡高小读书,老师竟是莲子的父亲。莲子是四乡八里的美女,不仅容貌出众,手艺也了得。她织的布绣的花都是集市上的抢手货,家境殷实。一天灵奇在河里抓鱼时,被媒婆王婆子带着母亲叫回家,引来小伙伴们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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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夏,日本鬼子还没有打到河南,灵奇和莲子得以各自忙着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的营生
灵奇家因承着祖辈留下来的染坊,得以在乡高小读书。而他的老师,就是莲子的父亲。
莲子,四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女。棕色留海自然卷在额头,粗且长的辨子在腰间甩来荡去,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越发衬托出那一把小蛮腰的婀娜。
不仅长得漂亮,莲子还织得一机好布,绣得一手好花。她织的被单,论平整光滑赛洋布,却更比洋布结实舒适,一向是集市上的抢手货;她绣鸟,鸟会枝上叫;绣虫,虫会草上鸣,绣花仿佛在衣袖间绽放;四里八乡大户人家娶亲嫁女均以有她的绣品为傲。凭着一双巧手,加上她爹爹教书的铜板,日常柴米油盐从不间断;家里还二亩汗涝保收的水田,每年又总能比别家多打几百斤粮食,日子因此殷实有余。
第一章 夏末的彩云
(1)
那日黄昏,窦灵奇正和村里同龄的半大小子,一起在家门前的河里抓鱼,猛听得好友墩子喊到:“灵奇哥,你看,王婆子从你家出来了吔。”
灵奇抬起了头,果然见到村里的媒婆王婆子,笑**地从自家的大车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同样笑**送客的母亲窦李氏。看到灵奇,母亲用一只手捂着嘴笑着,一只手向身后的大车门指了指:“回家吧,你爹找你呢”。
这下,河里的小伙伴们炸锅似的笑了起来,边笑边喊:“王婆婆进了门,花轿压脚跟”“小新郎小新郎,夜里睡觉还尿床,半夜薏症发大水,不小心冲走小新娘。”
灵奇的脸顿时像蒙了块红布,直红到脖子根。他抓把河里的泥沙向小伙伴们扔去。趁着小伙伴鸟曽散状,拉着光屁股的小弟石头,背着鱼筐,逃也似爬上岸,一溜烟躲进了大门。经过母亲身边时,忍不住地瞪了她一眼,同时压低了声音埋怨着:“什么话不好屋里说,怕人不知道似的。”
窦李氏并不理会长子的窘态,笑着说:“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怕谁知道?”说着,她接过了长子递过来的鱼筐,随着儿子们进了院子,同时关上了院门,把那一河喧闹也关在了门外。
“我爹呢?“
窦李氏向后院指了指:“在山上等你呢。”说完挎着鱼筐牵着小儿石头进了灶房。
灵奇的家,临河而建。祖上为防洪,用大石头沿河垒了一个丈余高的石坝,石坝上就是他家长长的三进院。单从这条独一无二气势高大的石坝上,就可想见灵奇家祖上的富足。
进来大车门,沿河是两间青砖到顶的箱房。箱房对面原是一个套院,现在却被一堵墙隔开。二进院的格局,也和这个院一样。灵奇曾听父亲说过,那两所被隔开的套院,早年也是他家祖上的家产。只因近代外国印染业的入侵冲击了传统手工作坊,家道中落的祖上不得不卖掉两个套院以维持生计。因为这两个套院被卖,使得灵奇家原来四四方方的大三进院子,变得狭窄而细长。
后院是一长方型的院子,靠北边于前院隔墙相齐有座小山丘。只有到了这后院,才能看出早年祖上院落的宽大。山下有碾房,碾房边有孔青砖到顶的窑洞。山丘上则长满了石榴树。多年来家里总是把染好的布,在门前的河水里漂洗干净,挂在那石榴树上晾干,又在石碾上用棒槌捶平了,再送到十里八乡客人的手中。
此刻他的父亲正在那小山丘上收布。
灵奇快步穿过长长的院子,一步两个石阶的登上了小山丘。从父亲的手里接过布的一头,两人一里一外的抻起布来。
窦老爹小五十年纪,人高马大的红脸汉子一个。平素对外人温存厚道,但对子女历来是少言寡语,严厉有加,灵奇多少有点怕他。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又不能过问自己婚事,所以灵奇只好边抻布,边等着父亲主动提及。谁知等了半天,布都抻完了,父亲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把抻好的布往自己怀中一丢,顾自下山了。
这下灵奇沉不住气了,他抱着抻好的布,紧了几步跟在父亲后面小声说嘟囔:
“爹,昨天老师说了,要保送我去乡中读书呢。还说知道咱家日子不宽裕,让我兼作勤杂工,这样可以免学费。”
这事其实昨晚饭桌上已说过,此刻重提,灵奇无非想找个话头,引出自已的婚事。谁知爹爹背着手,头不回,脚不停,连应都没应一声,仿佛没听见似的。
不接话,只能硬着头皮直奔主题: “要是乡里的学生知道我14岁就娶媳妇,还不笑话死我.....听说城里的洋学生,都兴自由哩...”
这下窦老爹一梗脖子扭过头:“咋?你也想给我来个自由?”
“我没有.....就是......“
“就是啥?想都别想!上了几天学,还要反了不成?”
厨房里做饭的窦李氏听见了爷俩的吵吵声,忙颠着小脚出了灶间。她先把跨进门来的老头往院里推了推,然后冲着小山丘上的儿子招招手。待儿子走近后悄声道:“今天只是先提了提亲,你爹也还没完全应呢。”
“那正好别应,反正我还要上学呢。”灵奇小声嘟囔。
“关键这门亲你爹觉得不好推掉。”
“.......?”
“是你老师的闺女,听说还是你老师主动托的媒。”
仿佛一道阳光突然从重重的阴云里透出,灵奇的心底刹那间有了些许明亮。
“是他的那个大......”
“可不,就是他那个大脚闺女。听说人长得漂亮,手也巧,就可惜是双大脚......”
“大脚怎么了,那闺女织一手好布,没准能在生意上帮帮咱家呢。”不等母亲说完,灵奇打断了她的话。那个天天被老师挂在嘴边上的人儿,四里八乡闻名遐迩的美女,她的音容笑貌,早就印在了灵奇的心里。原只梦想有朝一日能一睹芳容,却未料如今居然有可能厮守终生,而且还是老师主动提的亲,灵奇简直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不嫌她是大脚?”窦李氏问道。
灵奇脸一红,低下了头:“我可什么都没说,孩儿的事,全凭父母定夺。”
“哼!这话说得还算是书没白读!”
原来窦老爹并没走远,娘儿俩的对话他全听到了。虽然他也计较那闺女是大脚。那个年代,女人大脚,就像是女人有残疾一般,以自家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放在过去,他是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只是现如今,家道一落千丈,许多事就不能再过挑剔。而且,虽然表面上他对子女严历有加,私下里,他还是很疼自已这个长子的。即然儿子言语已中意,他也就以刚才那句训斥,算是对这门亲事的应允了。